本公号原创插画/哈皮黑儿文/刘非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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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周健的弟弟结婚那天，我起了个大早，陪着婆婆忙里忙外。只是看着结婚的排场，自己心里难免拧巴。
当年我和周健结婚，婆婆一毛不拔。到了小儿子时，不但在县城里给买了房，婚事也是大操大办。婆婆倒是也能看出我的不满，假模假样地安慰说，“你弟媳可是真真地家境好，自然多要些面子，你做嫂子的可不能攀比。”
又一次明里暗里说我娘家真真地穷，没有资格相提并论。通常，婆婆说这种话我也都忍着，毕竟最开始说谎的是周健。
可看着婆婆得意洋洋的脸，我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，“你要是给我二十万的彩礼，我也愿意花十万陪嫁一辆车。”
周健和弟弟周康两人是亲兄弟，两个人只差了三岁，可婆婆的偏心，我已经见怪不怪。
当年为了娶我，周健对他妈撒了谎。说我父亲就是他的老板，而我是饭店老板的女儿。
婆婆曾经对周健千叮万嘱，家里有个没出息的爹，当哥的就要挑起大梁，找媳妇的标准只有一个，家里要有钱。因为只有这样，才能帮衬他还在上高中的弟弟。
可惜周健的老板没有女儿，倒是我这个家境普通的服务员，撩到了他这个饭店掌勺的心。
2
恋爱半年后，周健就结结巴巴地向我表达了求婚的意思，可一提到要带我回他的老家，他总会表现得欲言又止。
初见周健的母亲，她表现得无比热情，可当她说起“你父亲真是事业有成”时，我一时有点愣神，觉得把在工地上搬砖称之为事业，或许也是种别致的说法。
我和周健的母亲鸡同鸭讲地说了没多久，周健就借口有急事把我一起拖了出来。那时他才坦白了，自己和母亲说的谎言，让我配合他演戏。
我听了火冒三丈，和周健提出了分手，尽管我确实很爱他，可也不会靠欺骗来成全自己的婚姻。
为了让自己死心，我辞了工作，反正服务员的工作也不怎么难找。可后来他通过我的朋友，辗转知道了我新的住处，捧着几只不知那里弄来的月季，出现在了门口。
周健说自己已经实话实说，并且说服他母亲，同意了我们的婚事。听着他第一次，因为激动而流利地表达自己的爱意，我一不小心又沦陷了。毕竟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一般挺让人着急。
我和周健结婚是要啥啥没有，扯了证就算礼成。可他对我好得没话说，两个为爱晕乎乎的傻瓜，觉得空气中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。
可是结婚第二个月，婆婆的一通电话就让我突然惊醒，我竟然又掉进了另一场欺瞒的陷阱。
3
那天周健出门没带电话，我就想在上班前给他送过去，谁知接到了婆婆的电话。
还没等我开口，婆婆就语气不善地开口，“你怎么还不给你弟把生活费打过去，他说昨晚给你发信息你没回。”
我听得一头雾水，只好找周健问个清楚，原来为了让婆婆同意我们结婚。他答应婆婆负责周康在大学里的所有生活费。
周健瞅了瞅我逐渐黑沉的脸，讨好地补充道，“我跟妈说这是你提出来的，也可以为你加加印象分。”
看着周健自以为聪明的表情，我有一种抽他大嘴巴的冲动。凭什么我嫁个男人非要低三下四，委曲求全。我火冒三丈地提出了离婚，我可没有替婆婆养儿子的自觉。
周健说什么也不同意，他和我解释，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如何深厚，因为母亲偏爱嘴甜的弟弟，所以他读初中时，还在念小学的弟弟就曾主动帮他背锅。
我突然觉得周健有点可怜，我虽然家境一般，但父母竭尽所能给了我很多的爱。周康是因为受宠才有任性的资本，而他竟然没有任何不满。
面对心爱的人，想着他对我的好，我一时又忍不住圣母心泛滥，暗搓搓地想，幸亏周康只念了大专，反正我们还年轻，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。
本来说好的生活费是一个月一千，结果第二年说物价太高，婆婆非要再涨五百。我说啥也不同意，那时我刚好有了身孕，想存点钱为生孩子做准备。周健也理解我的苦心，就劝他弟省着点花，或者利用课余时间做点兼职。
谁知一个月后，周健着急忙活地找我要钱，说周康需要做阑尾炎微创手术，婆婆哭着打电话说手术费还差六千。
自从我怀孕后，老板就让我去做收银，所以对数字变得比较敏感，这一个月五百的话，一年不正好六千。
我不想总是恶意地揣测，干脆把钱直接转了过去，还另外给了周健两千，让他赶紧去学校看看他弟。
4
周健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，简单收拾了一下，就赶在晚饭高峰期回了饭店。
临近11点，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。他轻手轻脚地上床，避开我的肚子，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我。
后来我才知道，周健打电医院，结果她支吾半天也没说明白。后来周健又去了他弟的宿舍，谁知舍友说周康去了酒吧，应该第二天早上才会回来。
周健就在校园里窝了一晚，第二天一早，果真看到了还一身酒气的周康。他上去质问，谁知换来一句：“那是我妈的主意，你找她问去。”
我没有去安慰周健，他不傻，只是太重感情。我欣赏他这一点，可也烦他这一点，我心疼那六千块钱，可更希望周健能以此买个教训。在这之后，他倒是再也没提过给他弟寄生活费的事儿。
虽然周健心里有了芥蒂，可也不至于割裂二十几年的感情，婆婆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找他要钱。
一会儿是周健的二表舅家的小孙子满月，人不来没关系，钱到位就行；一会儿是她的老毛病犯了，邻居介绍了个老中医，抓副药也不便宜；一会儿是家里房顶又该修了，也不知道婆婆用了什么劣质材料，房顶竟然一年能坏三回。
其实只要是不太过分，我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想着等周康成家后，事情会有所改观。谁知婆婆只懂得什么叫做变本加厉。
5
那天，婆婆颇为兴奋地和我们夫妻两个商量，说周康想把老两口接去县城享福，只是目前的房子太小，需要换个面积大的。周健身为老大怎么也要出个三十万表表孝心。
我听了直接痛快地答应，倒是把周健吓了一跳。婆婆刚准备喜笑颜开，我又接着说：“只要房产证也写上周健的名，房子你们随便住。”
婆婆脱口而出，“那怎么行，要写我大孙子的名字。”
我和周健只有一个女儿，所以显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。
我感叹于婆婆清奇的脑回路，以前她只是让我们帮她养儿子，现在连她孙子的事儿，也想让我们帮忙惦记。
我其实也知道婆婆不会答应，反正我们也拿不出三十万。自从我和周健开了家小饭店，婆婆可能觉得我们天天在家数钱数得手抽筋。
饭店是女儿上幼儿园那年开的。我们几乎是借遍了亲戚朋友才开了间苍蝇馆子。店面小得也就够摆下三张桌子。不过店里的生意倒是很好，一到饭点儿，门口站满了外卖小哥。
小店里有两样招牌，周健的家常小炒和我妈的三鲜馅儿饺子。
因为当初婆婆拒绝帮忙看孩子，仅凭周健一个人的工资又捉襟见肘，我只好把我妈叫了过来。
原本是因为女儿去了幼儿园，我妈觉得太闲就来店里帮忙，谁知由她调制馅料包成的饺子，很快就有了回头客，甚至渐渐与周健的炒菜手艺分庭抗礼。
我们用一年的时间还清了外债，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。几年下来也有了些存款，回老家的时候也开上了我们自己的车，尽管只是辆进货用的面包。
我们商量过，想从银行里贷点款，再加上存的钱，先盘一个小店面。毕竟房东年年涨房租还不如买一个划算。谁知婆婆早就替我们惦记上了。
买房子的事儿刚过去半个月，婆婆又哭着打来电话，说公公得了绝症，需要救命钱。
只是考虑到阑尾炎事件的前车之鉴，我索性在饭店门口，贴了歇业三天的通知，陪周健回老家看看。
6
在我眼里，公公在家里的地位就像是聋子的耳朵，是个摆设，他对婆婆言听计从，很少发出自己的声音。可是他与周健给我的感觉很像，是个很温柔的人。他喜欢把我女儿扛在肩膀上，笑嘻嘻地带着她到处转悠。
婆婆这次没有撒谎，公公确实是胰腺癌晚期，医生说最多两个月的生命。我们在家门口看到了正和邻居聊天的婆婆，走进里屋就看见公公满头是汗，紧紧抓住床单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显然是疼得厉害。
我第一次见周健如此大声地质问婆婆，医院，婆婆扯出一抹悲伤的表情，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，说道：“医院就是个烧钱的地儿，哪能住得起？”
周健转身去里屋，抱起瘦弱的公公就往屋外走，我急忙抓了条毯子，快步跟了上去。
一通忙碌之后，医院病床上暂时安稳睡去的公公，周健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。
我拿出手机给他的支付宝上转了五万块，告诉他，我们的铺面可以以后再买，先顾着老爷子要紧。他用力地拉了拉我的手，终究是声音哽咽，什么都没有说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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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担心周健，我回家待了4天，又忍不住赶了回去。在医院门口，就碰到了出来买午饭的周健，可我们两个走了个碰头，我愣是没认出他来。
周健似乎一下苍老了十岁，胡子拉碴的脸，油腻蓬乱的头发，乍一见，害我差点哭出来。
我问他为什么婆婆不来送饭，周健的嗓音有些沙哑，说婆婆因为要照看感冒的大孙子，所以没有时间。
我听了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可看着周健憔悴的脸，又把一股火气咽了下去。
伺候公公吃完饭，周健让我去给公公再拿几件换洗的衣服。到了婆婆家，我见院门大开，就径直走了进去。到了屋门口，刚准备喊人，却听见周康的声音。“周健那傻子把钱都打了水漂，我还拿什么买房子啊！”语气竟然是如此理所当然。
“他虽然是那个不要脸的死女人生的，可好歹与你有一半的血缘关系，医院里躺的也是你亲老子。以后总还有机会的。”婆婆的声音不徐不急，却让我得知了惊天的秘密。
那天，医院后，我却始终没有找到说这件事情的好时机。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即将失去父亲的爱人，他其实早已经没了母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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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公又撑了两个多星期，人还是没了。在葬礼上婆婆哭天抢地，晕过去好几次，她还拉着周健的手说，“你是长子，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。”我看见周健并没有点头，只是默默流泪。
葬礼结束后，周健的话比以前更少了，可活却干得比以前更多了。这让我十分担心，更不敢说出心中的秘密。
可两个月后，婆婆又来电话说起买房的事儿。我怕周健心软，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听到的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。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，或者难以置信，他只是平静地告诉我，他早知道了。
原来，公公年轻时和婆婆感情并不好，加之婆婆一直没有生育，公公就提出了离婚。谁知婆婆以上吊相威胁，说什么也不同意。
无奈的公公去外地打工，认识了周健的母亲，两人情投意合，有了孩子。谁知生产时，产妇却发生羊水栓塞，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抱一抱，人就没了。
周健被公公抱回家后，婆婆发誓，一定会拿周健当自己的亲儿子。可当周康出生后，一切就发生了改变，表面上倚靠长子周健，可实际上对他各种压榨，贴补周康。
公公原本背叛婚姻就心中有愧，对婆婆接纳周健更是心存感激。他眼见着婆婆的各种偏心也无法说破，只能凡事都闷在心里。住院后，他就把一切向周健坦白，只希望他以后过好自己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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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婆婆的旧事重提，我们夫妻俩特意回了趟老家。周健直接拿出了公公的遗嘱，说属于公公的那一半房子，就让婆婆暂时先住着。
同时要求婆婆和周康付一半的医疗费，要是拿不出来，只好从以后给婆婆的抚养费里按月扣除。
婆婆自是表演了一通伤心欲绝，见周健不为所动，她就直接破口大骂，说后悔自己当初没早点弄死周健这个小/畜/生。
最后，我们在她的骂声里离去。
今年春节，婆婆倒是去了县城，可年初一就被周康的媳妇赶了出去。她打电话找周健哭诉，可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应。
毕竟，她的私心让我们生了戒心，我们又不是圣人，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胸怀，继续献上无私的真心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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